佛朗明哥之夜
一、前言
台中的中山堂,星光燦爛。因為充滿生命力的西班牙佛朗明哥舞蹈,熱情如火,點亮了夜空。
由佛朗明哥性感女神-阿依逹‧葛梅茲(Aida Gomez)化身為莎樂美(Salome)
,將西班牙國寶級導演卡洛斯‧索拉執導的電影搬上舞台,巧妙運用光影、色彩的視覺效果以及鮮明俐落的節奏臨場感,完全掌握了大銀幕的精髓。
二、舞蹈源起
佛朗明哥(Flamenco)舞蹈起源於西班牙南部的安達魯西亞(Andalucia)原是流浪的吉普賽人抒發情感,結合當地特有的樂器舞步的即興舞蹈。一百年來,躍變為西班牙的國粹,如今領導風騷在國際舞壇大放光彩,令全球舞迷為之瘋狂。
佛朗明哥的舞姿雜柔悽哀、熱情、沈緩、奔放等各種情感,節奏強烈,舞者以拍手和著節奏,在踏步、扭腰、舉手、擺臀中,藉著每一個細微又見張力的動作,釋放心裡的情緒。
因此,結合民族文化,音樂舞蹈,心裡感情的佛朗明哥舞蹈,在熱情奔放的外表下,有曲折深入,扣人心弦的韻律。
三、劇本背景
「莎樂美」原是聖經故事中的人物。
聖經新約全書馬太福音十四章一至十二節與馬可福音六章十四至二十九節中都有記載。綜合兩段經文,內容大致如下:
羅馬統治以色列的時代,加利利王希律娶離異的同父異母兄嫂希羅底亞為妻。施洗約翰對違反倫理的婚姻做了道德批判。希律王想殺他,但因他是先知,只好先行囚禁。到了君王生日那天,希羅底亞的女兒在賓客面前跳舞助興,君王大悅,起誓答應她所求,即使一半的國土也答應。女兒受母親唆使,就要求施洗約翰的頭顱。希律十分為難,但因他已起誓,只好派人在監獄裏斬首約翰。
四、美麗壞女人
「莎樂美」的舞台背景是一座充滿東方玄異色彩的黝黑、獸性、淒厲的華麗宮殿,詭譎的音樂瀰漫其間,無聲的沈靜裡響板撕開了死寂,令人不寒而慄。
聖經中善良純潔的少女,在詭異氣氛的樂音中,以「莎樂美」的美麗壞女人形象,不停地跳著死亡之舞。
熾熱的舞蹈,縱情迴旋於情慾貪戀的世界。兩場舞蹈,一挑逗媚惑施洗約翰與獻藝希律王的「七紗舞」像黑白兩條虯葛扭動的長蛇,層層攀爬,攀起顛峰,峰峰相連,又飛越巔峰,令人戰慄,驚心動魄。
而施洗約翰冷峻理智的表情下,勁道如刀削俐落的舞蹈與莎樂美錯綜糾纏的情慾之舞形成強烈對比,戲劇張力相得益彰。在她對約翰熱情迴旋的舞蹈中,因愛生的強烈占有慾,因慾因恨而生的復仇殺機,已像深埋地層種子萌芽生根,火山逐漸冷凝成為冰山。所以呼應於後的,是全黑的舞台背景,淌出血漬的銀白大盤子上盛著只露出頭顱,全身包裹黑袍的約翰。
這中間的轉捩點就是令人心驚魄動的「死亡之舞」-七沙舞,相對於前後兩場約翰的冷酷,七層彩色的錦衣,如七色彩虹一樣,一層一層在莎樂美身上褪去,繞著圈圈擺款扭動,飄逸的裙襬,娓惑的姿態,彩衣周而復始,不斷地從她熱情如火山出口的胴體抛出,層層褪去,雪白胴體終於赤裸裸地呈現在希律王面前。而希律王的貪念情慾和希羅底亞的煽風點火又推波助瀾地把「七紗舞」推到最高潮。
五、掌聲響起
這場跨越時空,橫渡海洋而來的舞劇,讓台中的星空異樣地燦爛。
我和全場觀眾屏息凝神、沈緬其中,享受從來沒有的視聽的震撼與戰慄,心靈SPA無可言喻的暢快與滿足。落幕時全場觀眾如夢初醒,全部起立鼓掌-歡呼聲不絶,向此完美演出致最高評價。全體舞星也在首席舞者阿依達.葛梅茲率領下,不斷謝幕……。
六、幕起幕落
表演藝術最可貴的是創造力與技術,更難得的是能掌握人性,超越時空。這場舞劇,就舞蹈的技巧與原作的創造力而言,都是巔峰造極,無懈可擊。析論其藝術成就有三:
(一) 敘述角色轉換
聖經原作的女主角是希羅底亞,她唆使女兒殺害約翰,以為從此可以恣行奸惡。年輕的女兒涉世未深,卻被成人利用為私人恩怨報復工具,而改編後的劇本,乾坤挪移:
1.希律王由單純地迎娶因放逐而離異的兄嫂,變成殺害兄長私通兄嫂並覬覦莎樂美的姿色。
2.公主莎樂美主動迷戀上約翰,但約翰不領情,公主因愛生恨埋下殺機。
3.希律王殺掉約翰後,看到莎樂美抱著頭顱狂吻時也殺了莎樂美。
聖經對於莎樂美著墨不多,反倒預留舞劇想像揮灑的空間,劇中人物錯綜曲折的曖昧關係,深入觸及了人類情慾複雜的內在生命。
(二) 敘述手法翻新
「莎樂美」的故事自十四世紀以來,成為繪畫的題材後,便一直出現在各式各樣的作品中,成為畫家筆下的情色女子,「性」與「死亡」的代名詞。至十九世紀與源於文學的「象徵主義」結合後,「莎樂美」更成為「性愛」的潛意識象徵語彙。華麗的宮殿,「七紗舞蹈」,國王、王后、約翰、劊子手是畫中必備元素。
2002年,西班牙最具權威的佛朗明哥導演卡洛斯.索拉將改編自英國大文豪王爾德的原著「莎拉美」搬上銀幕,並由「西班牙國家舞團」最年輕的藝術總監阿依達.葛梅茲擔綱演出,獲得加拿大
蒙特婁的藝術貢獻獎。
2003年,阿依達.葛梅茲將此電影劇本搬上舞台,以迴旋於堅貞信仰的「先知約翰」與熾烈情慾的希律王前後的兩段舞蹈為軸心,重新以舞蹈包裝該聖經故事。
以佛朗明歌舞劇詮釋莎樂美,是前所未有,別開生面的創意思考。
(三) 敘述層面廣裘
二千年前的故事,一百年前的舞蹈,現代人的思維,架構成一個超越時空探索心靈深處最隱晦的情慾,既是人生的需求,就能顯示其壯闊深奧的層面。似乎將這個古典的散文故事,以現代白話詩重新敘述,注入澎湃如浪潮的感情,起承轉合間道盡生命的蒼涼和無奈。莎樂美表面上報復了施洗約翰,事實上也把自己的靈肉和感情一起獻上了祭壇。她和其母一樣矛盾,以為殺了約翰,就永無後顧,殊不知約翰雖已除去,但她們仍要面見上帝呢!
而希律王先則為了情慾勾引了希羅蒂亞,並且殺害兄長,事實上他並未忠貞於愛情,一場心蕩神馳的七紗舞,輕易地擄惑了他的耳目。
四個人中只有約翰的靈魂是自由的,因為他擇善固執,忠於道德良知。其他三人,都上了情枷慾鎖。
聖經說:「這世界和其上的情慾都要過去,惟獨遵行神旨意的,是永遠長存。」約翰肉身殉道,靈魂反得永生;莎樂美恣行奸邪,惡的代價也難逃「一死」。
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孰輕孰重?是舞蹈的哲學迷思。
七、後記
什麼是永恆?富貴如浮雲,情慾如亂流,加利利的宮殿,早在歷史的塵土中灰飛煙滅了;希律王、希羅蒂亞、莎樂美等三人褻瀆靈魂,偏行已路,也被遍地橫行吼叫如獅的情慾吞噬了。
只有施洗約翰,將寶貴的身體獻給真理,成為道德的活祭,他才是真正高貴、聖潔的君王,他的靈魂是永生的。
走出中山堂,夜色如黑潮襲捲而來,瞬間吞沒了一切,只有燦亮的星光超然地凝視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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