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歲月風華,巡禮摘星山莊,交趾陶、石雕、木刻、磚雕、彩繪,建築裝飾之美,為臺灣十大古厝之首.....
我和摘星有約
微風吹拂,枝葉扶疏,墨綠色的湖底沉澱著林家百年記憶,而山莊外物換星移,波濤洶湧改換成了新時代。
回首門樓風華
轉身已百年,回首是黃昏!隱藏於蜿蜒的狹小巷弄裡,百年前的臺灣,中部地區僅次於霧峰林家的大宅第。
耆老回憶,昔日林宅紅牆黑瓦,竹圍蒼翠,從燈心橋路(今潭富路),望見門樓矗立在平沃野,氣勢非凡。
大門橫額石刻「摘星山莊」,門聯:「無江海兩閒不導引而壽」,「乃邦家之光非閻裡之榮」,蒼勁古樸。
交趾陶燒製而成「摘星山莊」四字,門楣上橫批「九天星斗煥文章」,裝飾繁複的牆堵,殘破卻難掩風華。
【註】宋代劉壎詩「星斗文章煥九天」,與集王塘杜甫句「雲山起翰墨,星斗煥文章」都是比喻文采煥然。
將軍府的山莊特別之處是建築設計有許多防禦功能,大門旁的雕花石磚雕花右側,有一處缺口,就是槍孔。
回顧山莊曾在光緒八年遭遇匪徒攻擊,當時林其中還在世,武將官宅尚且遭覬覦,可見當時臺灣盜匪猖獗。
離槍孔不遠的對側門柱上,還留有當時彈痕,原來是從槍孔射出的子彈,擊中對面牆面,再彈到前面柱子。
因應當時紛亂,宅院四處都設有機槍口防禦,門樓三面設有許多第一線防禦的「銃眼」,以抵禦不肖之徒。
居所配置反映中國傳統風水觀念,東南方為吉慶象徵,此方位背冬風迎夏風,設置門樓進出可保家業興旺。
從當時出入山莊的唯一通道,賞門樓背面裝飾藝術,園邸宅第,豪門巨室的象徵,每一個細節都精心營造。
建造宅院的匠師及磚瓦、花崗石和杉木等都來自福建,建築中保存相對完整,是臺灣少見的清式武官住宅。
武將宅邸華麗,紅磚柱雀替木雕精美,左為螭虎,右為鳳凰,交趾陶門聯題:「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半月池塘猶在,九天星斗依舊,只是人去樓空,煙塵已過勝景不再,建築裝飾剝蝕了,華麗中幾分感傷!
前埕半月池
門樓前埕一片鵝卵石地,埕前一泓半月池和蒼翠樹木,景色宜人,山莊主建築交趾陶、浮雕更是值得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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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百年時空,走出交趾陶燒門匾「摘星山莊」額題吉位,從門樓建築東南放眼前埕,風水寶地一片生機。
正如山莊聯語「江山獻秀明新景」、「樓閣增輝壯巨觀」,前方一寬闊前埕,埕前有一座半月水池和竹林。
池水來自後方,相連建築物引水道及飲水系統,形成排水功能,兼具蓄水、消防、養殖、灌溉、落塵作用。
「肥水不落外人田」,符合古人風水理論,傳統陽宅水系規劃,與現代綠色環保水資源循環利用緊密結合。
多護龍大觀
摘星逐夢,一覽庭園,挽月、騰雲、追日,摘星,閩南風格的紅磚砌牆,護龍築起一道鮮豔亮麗的風景線。
賞屋品樓,挽月、摘星、渭水,飛雪、騰雲、追日,左右護龍,沿著前埕層層鋪排,成為其中主樓的側翼。
兩進多護龍的合院式傳統民居建築,在現存臺灣建築中,是一座保存完整,形制宏偉、具研究價值的古厝。
紅磚丁順砌成山牆與山門,構成高低有致的變化,不僅美化了建築天際線,也延展了空間橫向佈局的規模。
左外護龍木行馬背脊下、山牆近頂端處之懸魚,裝飾雲紋,寓意子孫綿延,造型優雅,是富貴人家的印記。
咸豐同治年間,太平天國之亂,林其中受霧峰林文察徵詔充任鄉勇,隨其征討福建,膽識過人,驍勇善戰。
林其中亂勢造英雄平地鵲起,一生軍功赫赫,生前獲頒軍功四品銜賞戴花翎,死後誥授二品頂戴昭勇將軍。
二品將軍府佔地二四四0坪,同治十年(西元一八七一年)建造,耗時九年,至光緒五年(西元一八七九年)完工。
門廳懸掛「文魁」,正廳懸掛「進士」牌匾,其實後代罰人科舉高中,沒落後一九九七年出售祖厝予建商。
歲月洗禮,雖逃過彈痕,然而前廳右角間、內護龍前間、右山門、右外護龍等空間,均已遭建商嚴重破壞。
門楣上「讀書便佳」、「安且吉兮」、「居家只有天倫樂」歲月靜好,摘星安然,是人間最簡單美好期望。
【註】左右護龍外匾額有,門樓摘星山莊,門廳文魁樹德堂,正廳進士,左右外護龍東壁圖書、西園翰墨。
門廳雕梁畫棟
迎面一棵高大的荔枝樹,綠樹成蔭,結實累累,一串串荔枝高掛枝頭,隨風款擺著,襯托豐美的建築意象。
荔枝形態優美,四季常綠,欣欣向榮,生長百年以上生命力強,象徵,健康長壽事業蒸蒸日上,常盛不衰。
房屋入口處內縮成凹壽,簷下有步口廊,壽樑外顯,設計美化景觀,還能遮陽擋雨,保護脆弱的木質門扇。
護龍裙堵花式磚砌浮雕萬壽囍字,「壽囍」共組出延綿不絕的吉祥圖案,寓意「壽喜延綿」、「萬壽無疆」。
【註】磚雕卍字紋,象徵綿延;竹結石窗禦敵,竹條奇數象徵陽,間隔出空隙偶數,象徵陰,寓陰陽調和。
磚雕、石雕、交趾陶、大木結構和雕飾彩繪上的精緻表現,專家學耆譽為當今臺灣十大傳統民宅之佼佼者。
上圖石雕堯聘舜、商湯聘伊尹,下圖渭水禮聘姜太公釣魚,及三顧茅廬劉備聘孔明,潛移默化的教導期許。
交趾陶是泉州名匠燒彩窯瓷畫,可惜八仙頭部人為破壞嚴重,後代未善盡維護責任,縱兒孫彈弓箭靶射之。
以雞和雞冠花寓指「官上加官」,加冠錦上花是摘星山莊目前保持最完整的交趾陶作品,為山莊的鎮館之寶。
山莊一日莊主
推開中門,安裝在門廳大門上的拉手,俗稱響器的門環,供叩門之用,帶有八掛圖案的門鈸,可趨吉辟邪。
古樸鮮麗紅磚牆配上精緻石雕,飛簷斗栱,牆堵精細雕工,走進廳堂,還有將軍以詩書畫給後代諄諄提示。
室內為雕飾繁複的抬樑式結構,木雕、彩繪遍佈所有構件,將大木結構機能與裝飾藝術,發揮得淋漓盡致。
山莊書法多分佈於門廳與正廳板壁,尤以門廳左側板壁行草書寫杜甫《秋興八首》之第一、二首最為精彩。
左右書有以隸書體寫成對聯「有打瞌睡神僊」、「無不讀書豪傑」,反映了林其中對子孫成為仕紳的渴望。
窺探傳統建築大木構營造精要技術,樑枋以上數斗相連,斗間穿材,繁複優雅的疊拱架構,深具豪門工事。
樑式大木結構,屬三通五瓜加前後步柱的出拱作法,構造嚴謹、彩繪精緻,結構與非結構的雕飾交代清楚。
【註】瓜筒為通樑上所立之短柱,可將屋頂重量傳遞到樑上。三條樑之間安置了五個瓜筒,稱「三通五瓜」。
彩畫,分佈於板壁牆面及梁枋上,樑上彩繪有坐鴉片床的清代官場人物,有貓戲花間,太多細節值得細看。
【註】
名家郭友梅彩繪中,兩位穿著清代服飾的人正坐著聊天,左邊那位正是這間屋子的主人,昭勇將軍林其中。
如此富貴優雅地,竟只我與學伴二人,觀賞書畫門廳,十二月疫情加劇,遊人卻步,何等逍遙做一日莊主。
中埕藝術空間
挽月樓稻香飯後,中埕散步,交趾陶、木雕、石雕裝飾藝術空間,竹濤聲響古琴韻律伴清風徐徐吹送入耳。
兩進多護龍的四合院主體建築,門廳與正廳中間形成內埕,左右各有矮牆一道與左右內護龍相隔成為院落。
【註】門廳與正廳間這一處雅致庭院之內埕,相當內院,因隱密性高,是婦女做家事或家眷乘涼聊天地方。
交趾陶、木雕、石雕、磚雕裝飾,古色古香,尤其種類繁複的磚雕,彰顯平地崛起,武將居所的華麗氣派。
紅磚燕尾,古韻悠長,邊緣有黑煙燻的斜斑紋燕尾磚,是一百多年前從唐山運過來之磚塊,足證百年古蹟。
傳統磚雕以中臺灣傳統民居案例最為精美,又以摘星山莊最具特色,尤其磚雕工藝逐漸沒落式微更為珍貴。
【註】磚雕是在燒就的磚上雕刻,與木雕、石雕合稱建築三雕,源於周,四百年前磚文化從中國引進臺灣。
磚塊易碎,雕刻塑形難度頗高,以磚刻出獨立作品再相互結合,組砌鑲嵌美麗圖案,設計與施作技巧高超。
中間題材群仙獻壽,主角是南極仙翁與王母娘娘;左右圖案同樣螭虎圍爐,但蝙蝠與中間的爐頂造型變化。
美麗磚雕傳承了古老故事,漢武帝壽辰,青鸞從天而降,東方朔說:「此為西王母坐騎,王母來為帝祝壽。」
西王母乘雲車來到武帝宮殿,賜仙桃,那時東方朔自窗戶偷窺,王母發現告之,才知其為仙人,三次偷桃。
屋後綠竹搖曳,古琴鏗然,幽靜的幻夢,歲月靜好的感受悠然而生......如此佳景竟然無人,只有吾兩閒人。
正廳賞屋
正廳建築斗栱結構,雀替木雕精緻,壽樑之上懸有「進士」匾一方,牌匾係林姓親族林文炳科舉高中所立。
感受建築藝術之美,富麗耀眼的交趾陶、雅緻的石雕、精細的木刻,種類繁複的磚雕,彰顯豪宅華貴氣派。
內庭兩側以紅磚砌成矮牆區隔,民宅典範,磚與磚之間隅角處作榫接裝飾,雖剝蝕但歷經歲月仍屹立不搖。
【註】
摘星山莊磚材施作工法採用磚榫接,在磚與磚之間隅角處作企口榫接,以加強疊砌的牢靠性,並裝飾淺雕。
山莊外牆多磚砌,磚色紅潤優美,質地堅硬鏗然,牆面陰線雕飾,分佈之多組合之美,堪稱全臺民居之冠。
正脊是精緻的剪黏,水車堵交趾陶,卷軸畫般延伸到左右護龍,交趾陶立體雕塑,中央還設有一小通風扇。
清代百年古宅,表現建築藝術之美,建築藝術也呈現兩岸文化血脈相連,根深蒂固,開枝散葉的先民故事。
【註】
宅主林其中勤於武術,十六歲便投效霧峰林家擔任鄉勇,後追隨林文察剿太平天國,為戰役十八大老之一。
【註】文察遇襲遭分屍,奠國被判監禁,兩人以殉職換家族榮光,其中有幸解甲還鄉一躍為地方富戶階層。
同治二年戴潮春事件,隨軍返臺協助,獲頒軍功四品銜賞戴花翎,後來功成身退,建造摘星山莊頤養天年。
百年宅第,風華大氣,傳世豪宅雕梁畫棟蘊藏著宅第主人發跡的傳奇,飲水思源以及晉身鄉紳士族的渴望。
將軍祖父自福建詔安渡海來臺,落地生根,公媽廳對於原鄉最著名山水之謳歌,根懷故土與回歸自然情思。
左右護龍巡禮
到將軍家眷生活廂房尋找舊時代的記憶,二進正身的兩側加蓋護龍,各護龍有獨立出入口,不必穿越門廳。
格扇門華麗雕飾,記憶著一代豪宅美麗年代,底部連續卍字不斷文,呼應護龍外牆門楣交趾陶「安且吉兮」。
穿梭於簷廊各廳室之中,找尋山莊角落的記憶,看到當時面貌,大戶人家人影幢幢,彷彿我也置身於其中。
合計摘星山莊房間數,大約有八0間之多,古宅高峰期逾二百人居住,諾大的廚房,大鍋大灶碗櫃都是歷史。
奇特之處是天花板鑿洞架設一道木梯,初以為通往閣樓,後經解說才明白當時亂世,備隨時逃生匿藏之用。
尋古美食挽月樓
「味美招來雲外客,色香引出洞中仙」,聞香,三步併兩步,文化美食,古厝料理,就在山莊挽月樓餐廳。
山莊,賞不完的景,看不盡的建築,摘不完的星......遊逛累了,就到新建的右護龍歇歇腳,享用將軍府佳餚。
仿古的挽月樓,空間結構採用閩南式的穿斗式構架,裝飾古色古香的燈籠,彷彿置身當年廚房建築內用餐。
身處摘星莊園,感受將軍宅府奢華氛圍,切莫錯過挽月樓特色「沉香富貴雞」,沉香與烏骨雞的極品香遇。
置身潭子田莊,戀戀古早味,在地好味道,百年老厝傳統的「割稻飯」,思想起臺灣早年素樸的鄉野情懷。
深藍色的海碗,鶯歌窯廠訂做燒製的,晶光迸閃的光點,恍若食指一動,湛藍海碗裡就可以挽月摘星一樣。
如此餐飲食藝,細膩考究,讓我聯想到《紅樓夢》書裡寶玉到妙玉居處飲茶,茶碗杯水都優雅,古韻沉香。
【註】
摘不完的星
從前埕半月池,遊賞至後院,日頭已偏斜,山莊最後方,以卵石砌造之水路溝,似圈背扶手般的三層坡崁。
宅邸後方填高土地微隆起,用鵝卵石堆砌而成,呈半月形狀,是所謂「化胎」,承受天地之氣,孕育事物。
後院一樣藏了中國豪宅風水的秘密,包括庇佑子孫綿延不絕的化胎溝水路,和用來防禦宵小強盜的刺竹林。
「前水為鏡,後山為屏」,山莊池塘,竹林緊密環繞,營建配置手法是風水環抱、護衛與聚氣的貴格形勢。
摘星山莊,第一等將軍居,穿越摘星樓山門,布局工整,裝飾精美,摘不完的星,賞屋一日猶如走過百年。
門額題「安且吉兮」看似白話,其中蘊含深重的同袍情意,林其中將軍或許是將過去征戰之情懷寄託在此。
【註】橫批引用《詩經‧唐風‧無衣》:「豈曰無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以舊衣感傷傷逝之作。
貴冑之門,終於摘星,品味臺灣人文官邸,細說歷史豪宅,尋古,沉香,賞古蹟,饗宴美食,山莊款款行。
華燈亮了,我仍不捨,還有許多角落細節,但山莊一日,典藏百年歲月風華,豐富雋永,蘊含了人生哲理。
(2020年12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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