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記憶,回到民國四十年。軍旅臺灣的父親,繼續執干戈,捍衛的是國家、責任、榮譽,個人的生命,也推入國家歷史,紙筆生命,躍然在革命軍人日記裡。日記首語:「國防部統發,是軍中有史以來新生的一頁。」......
「一日離家一日深,好比孤鳥宿寒林,此地雖然風光好,還是歸家一片心。」「啊!年邁的雙親,留居異鄉的兒姪,無時不在思念著,為什麼不能侍奉膝下呢?這是兒子不能忠孝兩全。」「每逢佳節倍思親,幾個遊子幾個愁,大陸新年有沒有?遙禱雙親百歲壽。」
「少年同學多不在,孤臣無力可回天!」 卅八年初戰亂蔓延南方,閩南開始建軍,父親前往投效沈向奎將軍麾下,「到漳浦招募新兵,成立搜索營兵員。」「一時鄉親相隨」,兵荒馬亂中姪兒也輟學隨父親從軍,經歷廈門軍械庫領器械裝備訓練。
赤氛橫流,「戰雲密布,遍地烽火。」「國軍自退守以來,無不積極秣馬厲兵,作雪恥復國的準備。」領袖昭示:「一年準備,二年反攻,三年掃蕩,五年成功。」「我下定決心,經反攻基地回到反攻大陸勝利,從奔走風塵寄到還鄉圍敘言歡。」
金門炮戰古寧頭,「轉進一年憶舟山」, 「撤守金門激戰,增援舟山島作戰。」出生入死,十五萬大軍轉進台灣。兩年間戍防前線,隨時待命。直到四十年奉命駐防新竹尖石鄉山地。「一生勞碌奔走,命中有官無印。」時也,命也,運也!雖取學名綬印,白手勤儉起家。
以營為家,「克難做成竹床」,解決睡地板的溼寒。「一面演習一面做工,開墾農場種番薯。」「種菜,曬成菜乾。」「配發石頭磨子,自己做豆腐。」「檢查克難競賽,看誰吃得好,就是以多隊所養的雞鴨鵝豬羊等動物較多較大作為成績比賽。」
「函令山地砍竹,每人一百零五之數目,以供全連建築講堂。」分工合作,勞逸均分,實施賞懲辦法,以資鼓勵。「高山峻嶺重疊,步步攀爬而上 。」「高山的傾斜峻急,你一個不留神小心,連人帶竹都會滾下坑裡面,步步使你驚心。」
「汗珠滾滾如雨下,野蚊咬著我的皮膚,無暇去打牠。埋首咬齒拿起我的刀子一枝砍了又砍一枝。」「手裡的泡破了,雙手被荊刺割得皮裂血流,手臂腰肩兩腿痠痛,拿筷子吃飯都感到沒有力量。」「 每人自早上山砍到中午拿下山來,平均約五枝,這是一天工作成績。」
「又颳大風了,四周田野隨之寂寞起來。」「在這陰天滋地,戰友們都在滾進、臥倒、作戰火多種運動與射擊,學習作戰技能,有的連是演習衝烽準備即衝烽陣內戰。」 「擲手榴彈,破壞鐵絲網,衝呀!殺呀!一個個衝上敵人的碉堡。」
「炎熱的天氣,午睡起來,值星官吹著哨子喊著裝帶槍,準備出操。」「操場制式教練是刻板教育,呆呆板板一點不能馬虎的。」 「尤其是那跪下臥倒的動作,爬得兩個膝蓋腫痛難當,做不好不確實要從來,一次兩次甚至好幾次都不一定。」
「中午,赤日炎炎似火燒。」 「赤黑的肌肉臂膀臥倒於地下作著瞄準的動作。」「遙望對面的十八尖山,還是看到我們的弟兄們一排一排的不斷演習戰鬥技能,難道他們不怕風雨嗎?」「這是軍人的精神,平日多流汗,戰時少流血的經驗教訓。」
「全國陸軍射擊比賽,得到勝利的消息傳來,官兵欣喜若狂。」 「我們的英雄神槍手,奪得六個錦標,冠軍、亞軍、殿軍盡屬於我們,且個人優勝獎章─金銀銅,都得三分之二。」這殊榮是父親槍林彈雨,出生入死,身經百戰與死神肉搏的實戰積累成果啊!
滾滾沙土煙塵,轉眼灰飛煙滅!砲火聲遙遠了,但兩岸風雲危機仍四伏。過去的歷史,現在的情勢和處境互相糾結。余秋雨說:「文學作品要體察生命,逼近生命。」父親塵封的日記,保存了個人生命與國家尊嚴,血汗揮灑的歲月是不容泯滅的。
(歷史傳承,國家記憶,光輝册頁是家族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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